不死之身的十一到二十一。秋陽之戰。




十一



近畿十七年六月十二日,光一帶著大隊的人馬,動身前往秋楊城前線。

而離秋楊城百里以外的地方,是德川秀伊所帶領的軍隊本陣。



一個月了,雙方並沒有拉開很大的戰局,只是僵持著,誰也不退讓。



本陣之中,光一召集眾人商量對策。



光一大人,今年各郡收成都很不是很好,軍糧的籌集進行得很艱難。

負責調度的軍奉行佐藤信史說道。下一撥的軍糧最起碼要到下個月才能運到這裏。



下個月?光一皺了皺眉頭。現在是七月初,我們的糧食只能撐到月中吧?



光一大人,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是退兵吧。等到糧草充足再開戰也不遲。有人提議。



不行。光一道。現在退兵,無異於給德川秀伊以機會讓他得到整個秋楊。

德川家失了秋楊,只不過是失一個城,損一些兵力。而我們失了秋楊,你們應該很清楚那意味著著什麼。



但是大人。軍師田中雅也道。我們根本摸不清城內的情況。德川秀伊的動作也讓人費解。

他拉著主力軍在城外大勢佈局,卻又不與我軍對戰。如果我們要打,就必須速戰速決。



不錯。大人。佐藤信史皺著眉頭。

糧草已不多,再拖下去,我們這八千人的軍隊,就要餓死在這裏了。



擺陣又不動手。明顯是拖延時間啊。一個聲音傳來。

眾人回望,只見剛手上提著魚簍走進帳營。



剛,你回來了。光一笑笑。今日可有收穫?



還好。剛點點頭。你們商量軍情呐?



恩。光一點點頭。你都聽到了?有什麼看法。



看法就沒有。剛道。不過那誰誰誰就是看准了他兵強馬狀你們不會搞奇襲。

所以才一個勁兒拖時間,等你們的人都餓死的七七八八了再動手他也利索點。



原來如此。眾人點頭。大家都太過注意正面的對戰,反而忽視了其他。



我們在城裏安排了多少人做內應?光一突然問道。



大概有十來個吧。



那城裏的敵方守軍呢?



幾百個吧……不是很多。大人,你有什麼計策嗎?



你們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軍隊可以在城外維持那麼久嗎?



他們的兵糧都是由秋楊城來供應的。



如果城內的糧食供應忽然斷了,你們覺得,我們的勝算有多大?



大人,難道你想……眾人恍然,臉上均露喜色。



正面的既然打不動,那就從側面來。剛看向光一。

推倒支柱再獵其他,你想派多少人去?



不用多少人。支柱的話。光一笑笑。用兩個人來推倒就可以了。





十二



你就知道我一定會跟你來?走在林子的小道上,剛問光一。



你又知道我一定會要你來?光一笑笑。



嘛嘛,好吧。剛撇了一眼光一。所以你知道我一定會來,我也知道你一定要我來。

這算啥?心有靈犀?



恩,是個不錯的詞,形容的很貼切。光一點點頭。



見你的鬼吧。真搞不懂你怎麼就決定自己去。剛嘆了口氣。



剛,你說過的吧。光一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剛。



什麼?剛也停下來,看著光一,等待下文。



你說過,這一戰,可以打出堂本家的氣勢。光一緩緩地說。

你說過,這一戰,我會贏。



我是說過。不過。剛笑了笑。你就這麼相信我的話麼?

德川秀伊不管是兵力還是草糧方面,都是勝你一大截啊。

還有,正信不就是看准了你會輸才會讓你來打這場仗嗎?



你錯了,正信這個人,只是猜疑心重了些,他不是隨便拿家族的命運來開玩笑的人。

他之所以讓我出陣,就是因為他心裏清楚什麼樣的人該辦什麼樣的事。

而你,剛。光一笑笑。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你的話,讓我更有信心。



光一。太過相信我,不是好事。

剛忽然不笑了,撇過頭,沉默著繼續往前走。



光一望著剛的背影,輕輕的搖搖頭。快步跟上剛。





誰知二人行至半途,忽然間只聞遠處轟聲迭起,頓時天搖地動,大地龜裂。



地震!剛心頭一驚。看這苗頭說什麼也是數級的大地震,怎麼這個時候……



光一!地震!話音剛落,剛和光一之間的平地出現裂痕,愈來愈大。

剛搖搖晃晃之間,覺得腳下的地震的越來越厲害,再看身後,竟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已與斷層逐現脫離之象。



剛!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個聲音傳來。

只見光一站在斷層對面,向自己伸出手來。

說實話,光一的處境也好不到哪里,因為剛看到,與斷層愈顯脫離之勢的,還有光一站著的地方。



然而,剛只是看了一眼,便握住了光一伸過來的手。整個人輕輕的跳了過去。

腳一離開,之前所站的地方便落於一片黑暗之中。



你這邊還不是快塌了。剛看了一眼腳下。要死在一起麼?



不要。光一笑了笑。抱緊我。



恩?疑惑的看了光一一眼,剛還是老實的抱住了光一。你要幹嘛?我……



話還沒說完,腳下的地就塌了。

只見眼前白光一閃,光一拔出了他的刀,千鈞一髮之際。

深深的插進了絕壁之上,刀刃劃過岩石那刺耳的聲音迅速傳入耳中。

經過一陣急速的下落,光一的刀穩穩卡在了的斷層中。



看吧。光一笑的溫和。我說了不要的。



可是,現在跟死有什麼區別?剛白了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男人一眼。

早晚的事。



的確,絕壁之上,一把刀。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光一一手抓著刀柄,另一隻手摟著剛。剛的兩隻手死命抱著光一。

抓得死緊。

一把刀承受著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的確很吃力。



你在發抖。光一平靜的說。



你才在發抖呢。嘴上這麼說,剛的聲音倒一點都顯示不來氣勢。

我只是……有點畏高。說著,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下面,剛臉色慘白的閉上了眼睛。



說起來,你可真重。光一笑道。



嫌重就放開我。剛掙開眼睛斜斜的看了一眼光一。



我說過不會讓你有事就一定不會的。害怕的話就閉著眼睛把頭埋我懷裏。

光一摟著剛的手力道加重了。



剛知道,那是另一隻手所承受的重量到達極限的徵兆。

然後,剛感覺到一股向上的力量。抬頭,光一的右手死死的抓住刀柄。

露出的手臂上,青筋爆出,手腕上鼓出的動脈似乎可以看見隱約的跳動。



我說你抓不牢了就別死撐。剛白了光一一眼。你這狀況估計就算得救了你那右手也得廢了。



那又怎樣?



要我自殺我肯定做不到。撐不住就把我放開吧。剛道。

反正要不是剛才你讓我拉住你的手跳過來,我早掉下去了。你一個人應該沒問題的。



右手沒了我還有左手。你沒了……

光一有些吃力的說。你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剛看了一眼光一。頭髮因為汗水而貼在了男人的側臉上。

汗水沿著臉的輪廓緩緩的留到脖頸處。



沉默半晌,剛道。

我知道了。



說著,便把頭埋在了光一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光一,不再說話。





十三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兩人依舊懸在石壁上。

剛可以感覺到光一手臂的顫抖,唯一能做的,卻也只有緊緊地抱著他。



剛懷疑,是不是歷史記錄錯了?又或者,打贏這場秋楊之戰的根本不是光一。

然而,一個沒有主帥的軍隊可以說猶如一盤散沙。別說以少勝多,就算是公平對陣。

對於現在堂本家的那八千多人的軍隊來說,糧草都是一個問題。

如何,再去與德川家對戰?



光一。剛有些艱難的喊了一聲。



恩?光一輕輕應了一聲。卻讓人感覺到,他是在咬著牙……



沒……我叫叫你……



哦?光一略微喘氣的笑笑。沒有多做回答。剛知道,他是沒有力氣了……



其實剛自己都覺得自己腿麻了,手也僵了。

很難想像光一一只手拉著他竟然還可以撐這麼久……



剛……別胡思亂想……光一忽然道。我們會得救的……



你怎麼知道……



你要相信我。說完這句話,光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剛緊緊地貼著光一。

雖然依舊覺得生還無望,然而在聽到光一的話之後,心情意外的平靜了下來。





也許,人在絕望之際,往往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緩和。

就好像,事情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通常都是會有轉機的那樣。



當石壁上出現拋下來的繩子的時候,剛一度認為,是自己在石壁上掛的太久而眼花。



下麵是不是有人啊!

直到聽到有人在上空呼喊的聲音,剛才意識到,他們有救了。



你先上去。說著光一讓剛把自己抱牢了,而另一隻手則去拉住了繩子,遞給剛。



那你呢?剛好容易抓住繩子。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他的手仿佛都不聽使喚一樣。



你先上去,等會兒再拉我。





剛看著石壁下面的光一逐漸的被拉上來,不由稍稍安下心來。



看吧,我說過我們一定會得救的。光一看著剛,微笑著。



別廢話了,先上來再說。剛說話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你小心點。





疼疼疼。一上來,光一就按住右手手臂。果然還是受傷了啊。

不過幸好,老天爺不稀罕我這條胳膊。還有知覺。



老天爺可能不要你這條胳膊。剛聳聳肩。

因為他還是想要你的命也說不定。



是嗎?光一抬起頭哈哈大笑起來。可是你不覺得嗎,剛。

我們今天的運氣其實挺不錯的。



是不錯。剛淡淡的道。畢竟沒有多少人能夠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只見眼前眾多武士齊聚,而正中央騎在馬背上、身著一身鎧甲的男人。

正是那德川家的次子



——德川秀伊。





十四



果然夠膽色。德川秀伊眯起眼睛,望著堂下站著的兩個人。

想不到,堂堂一個主帥,居然敢獨闖敵營。



你錯了,秀伊大人。光一微微一笑。就是不敢獨闖,所以才找了個人陪我。

你說是不是,剛?



剛只是不語。



很好很好。德川秀伊大笑起來。你既然小看我德川家,我就順你的意。

拿你這個敵軍主帥來祭旗,以振我軍心!來人!



在!



給我把他們帶下去,日落之前我要看到堂本光一的人頭懸掛在秋楊的城牆上!



是!左右武士上前,押住二人。



光一忽然大笑起來。原來堂堂的德川秀伊,也不過如此。



德川秀伊皺皺眉頭。你說什麼?

隨即揮手示意手下住手。



我笑秀伊大人,竟然連兩個人都畏懼,先殺而後快之。光一笑著搖搖頭。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便會放過你嗎?德川冷笑道。你的激將法,在我這裏行不通。

此時不殺你,難道等你刀架在我脖子上再動手嗎?



哦?光一笑道。大人莫非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不問清楚就知我意為何?



難道不是嗎?德川走到光一面前,看了一眼光一受傷的右手。

不過就算現在給你一把刀,你也拿不起來吧。



如果我說我不是來刺殺大人的,大人信不信?



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德川秀伊瞟了一眼光一。就憑你是敵軍主帥?

簡直是笑話。



我是來合作的。光一一字一句的說。



合作?德川秀伊聞言,轉身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光一。光一泰然處之,直視德川。



沒錯,合作。光一緩緩道。我想跟你合作。



德川秀伊盯著光一的眼睛,半晌,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居然妄想同敵軍主帥合作?



有什麼問題嗎?光一笑道。



你說,你要和我合作的理由。德川秀伊玩味的看著光一。

如果你的理由無法說服我,不用等到日落,我立刻就讓你人頭落地。

說著,拿起光一的刀狠狠地插在地上。



多謝大人給我解釋的機會。光一低頭行了個禮。

大人應該清楚我的身份不光是此戰之中堂本家的主帥。



恩,我知道,你還是堂本家的第二繼承人。德川瞟了一眼光一,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人是德川家的次子,按道理來說,也是第二繼承人。

那麼也應該知道,所謂第一繼承人和第二繼承人的地位差別吧。

看了一眼德川,發現他臉色有些不好看,光一笑了笑,繼續說道。

所謂第二,也就是候補。不過是個名目而已。



你到底想說什麼?德川秀伊的語氣有些慍怒。光一的話像跟刺一樣卡在他心上。



其實名目就名目,我本也不打算爭什麼。但是。光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堂本正信處處猜忌處處刁難。我明明無好鬥之心卻依然得不到信任和重用。



如果他不信任你,你又怎麼可能帶兵與我軍對陣秋楊?德川冷笑。



因為他知道,以現在我軍的力量,根本無法贏這一仗。光一微微一笑。

他不過是明知這一仗會輸,才讓我來。目的,不過是為了削弱我在堂本家的地位與威信。



德川秀伊看著光一,不語,眼神中閃爍著懷疑的影子。



其實。不過打一場敗仗而已。也沒什麼。光一嘆口氣。

這些年,堂本家明著都是作的商賈之事。如今的堂本家,與其說是妄圖奪取天下的武家,還不如說是富甲一方的商戶。

我對於戰爭,誰贏誰輸,都是無所謂的。可是,偏偏讓我遇到了他。

說著,走到剛的右邊。擁住剛的肩膀,看了剛一眼。



剛抬頭,迎上光一的目光。依舊不語。



大人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光一轉頭對德川秀伊道。

我獨闖敵營,誰也不帶。偏偏只是帶一個衣著怪異、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個子。

這光景,怎麼也不像是刺殺吧?



德川秀伊打量了一下剛。此人衣著的確怪異的緊。

先別說樣式奇怪,那鮮豔的粉色加上紫色搭配,如此容易暴露目標的裝束,實在不像是刺殺者該有的裝扮。



他是什麼人?德川秀伊問道。



他來自異國,所穿的服飾也是他族的普通衣衫。光一答道。



你說你遇到他,改變了你的想法?

德川秀伊雖然是在問光一,眼神卻依舊在打量剛。



大人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光一笑笑。我喜歡他。

說著,手已經從剛的肩膀滑到了腰部,極為親密的摟住。



德川秀伊沒有感到意外。你喜歡他,與你私闖敵營有關係嗎?



當然。光一道。我喜歡上剛,正信因為我繼承人的地位而大肆阻止,說剛來歷不明。

不僅搬出祖宗訓條,還煽動堂本家的長輩。不光是要破壞我們,還多次想至剛於死地。



光一嘆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剛的安危,我根本不會把他帶到如此危險的戰場。

但是把剛帶出來,正信也是百般阻撓。所以剛是偷偷跟著我到這裏來的。

這樣的話,即使回去,正信肯定又會以敗壞軍紀為由來為難我們。

再加上輸了這場仗,丟了秋楊……秀伊大人,你覺得正信會輕易放過我嗎?



所以你便鋌而走險?



是。光一看著德川秀伊。

我想和你合作。秋楊給你。我只要可以和剛在一起,怎樣都沒關係。



和你合作我有什麼好處?德川眯起眼睛。我不做沒好處的交易。

殺了你,我一樣可以輕易的得到秋楊。



要說好處。如果你跟我合作,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對方得到我們應有的地位。

光一笑笑。雖然我對堂本家的主人地位沒什麼興趣。不過如果我坐上那個位子……

我可以保證堂本家徹底的歸順德川家,一心一意作富甲一方的商人。

而你,秀伊大人。如果你不費一兵一卒而收復堂本家,我想你在你本家的地位……

不用我說,你很清楚會有怎樣的變化。



你的主意的確很不錯。德川秀伊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裏藏著的,卻是冷冷的刀鋒。

不過光憑你一面之詞,我實在很難相信你堂本光一真的是不愛江山愛美人。



不管怎樣都是死,為何不搏一搏?更何況。光一笑著看著剛。個人有個人的追求。

大人所追求的,是無上的權利。而我追求的,不過是能與之攜手到老。





十五



是夜,明月當空。



一間房,一個床鋪,躺著兩個人。



看來,德川秀伊給我們的待遇不錯。光一笑笑。



剛白了他一眼。誰讓你掰的故事那麼動聽,看人家多善解人意。



什麼叫掰啊。還有你不能小聲點啊。

說著光一往剛那邊挪了挪,在剛的耳邊輕輕地說。



小聲可以,不過麻煩你拿開你的手。剛瞪了光一一眼。

想移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不要。光一道。我的手還有傷,這個姿勢很舒服。



也罷,剛懶得再和他爭辯。你打算接下來怎麼辦?



看情況。光一輕道。現在德川對我們的戒備還很緊。

等我們熟悉下這裏的情況,就可以找機會逃出去聯繫外面的人。



這邊守衛這麼森嚴,你怎麼逃?剛嘆口氣。

好不容易撿回條命,再被抓到……



被抓到再說。光一笑笑。你要相信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德川秀伊是只狐狸。剛看了一眼光一。我覺得他沒那麼容易相信你。



隨他去。光一笑笑。我自有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剛斜眼道。總之你要死別……



話還沒說完,就見光一做了個噓的手勢。

接著,房間裏便安靜下來。剛也聽到了,外面有人。



光一就那麼一直看著剛,然後一個轉身整個的壓在了剛的身上

剛正要開口,卻沒想到光一一下伸手撫住了他的臉。



接著,光一便以唇堵住了他的唇。

這一次,和第一次在本家的吻不同。

起初是細碎的吻落在唇上,光一的唇沿著剛微翹的唇型移動著。

然後便突然的吻住,伴著強勢卻又有著一股輕柔,讓人無法掙脫。



剛眼睛睜得大大的。忍不住想把頭轉到一邊,借著月光看看拉門後的影子。

然而微小的扭頭動作卻被光一的手給阻止了。



別管他們……

唇邊落出光一斷斷續續的呢喃。



老實的不再動了,任由光一吻著,剛卻在腦子裏開始盤算別的事情。



你啊……就不能專心點麼……

這一次的語氣竟透著絲絲的不滿,光一加重了這個吻。



恩……剛輕輕的應了一聲。



然後光一的吻漸漸的移到了剛的耳垂,越來越重的氣息落到剛的耳邊。



反正,只是接吻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門外的人,要看就看個夠好了。



這麼想著的剛,閉上了眼睛。




德川秀伊坐在房間裏,聽完屬下的回報,只是淺淺的笑了笑。




十六


你啊,昨天竟然睡著了。光一笑著看著剛。



不然你想怎樣?白了光一一眼,剛冷冷的說。



好歹我是為了你背叛了家族誒。光一摟住面無表情的剛。



懶得理他,剛起身準備回房。卻見德川秀伊的軍師井上衛門緩緩而至。



二位昨晚休息的可滿意?井上衛門笑著說。



軍師言重了。我和剛不過是暫且得到秀伊大人的收留。

光一站起來點點頭。又怎敢論什麼滿不滿意?



我先回房了。剛看了二人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見笑了。光一笑笑。偶爾也會鬧個彆扭。



光一大人,有些事情秀伊大人想應該可以跟你談談了。井上衛門話中有話。

不知道你現在方不方便?



當然。隨時可以。光一點點頭。



那你隨我來。井上衛門笑著,光一緊隨其後。





剛回到房間,卻見德川秀伊正站在房間裏。



垂眼,然後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剛進了房間。



看樣子,雖然堂本光一很喜歡你,但是你對他,好像不怎麼感興趣?

德川秀伊意味深長的看著剛,很明顯,他對自己的看法持肯定態度。



剛看了德川秀伊一眼,笑了笑。

我不懂大人話裏的意思。



哦?德川秀伊走近剛。不要給我打啞謎了。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逼你說?



我真不懂大人的意思。剛仰起頭,直視德川秀伊。



你就這麼信任堂本光一?德川秀伊道。

我知道,他來這裏,絕對不止想和我合作那麼簡單。



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剛淡淡的回答。除了我自己。



那麼,合作吧。德川秀伊笑道。

看得出來,比起所謂的同生共死,你更看重你自己。



的確。剛微微一笑。不過,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



憑什麼?德川秀伊看了剛一眼。就憑,得罪我沒好處。

你們的命,現在掌握在我手裏,你沒得選。



是個不錯的建議。不過,我對你和堂本光一都沒興趣。

本來這些所謂的戰爭,都與我無關。



你可真天真。德川秀伊冷笑道。

自你跟著堂本光一踏入我方勢力範圍開始,你就已經脫不了關係了。



你在威脅我。剛冷冷的看著德川秀伊。我從來不受人的威脅。



不是威脅,是交易。德川秀伊笑著搖搖頭。

一場,關乎性命的交易。




剛。看來德川的確還不信任我們。光一回來的時候,面色有些凝重。

今天他讓我去和他談論合作的事,可我在茶室等了他很久,他都沒有出現。



哦?那你準備怎麼辦?剛看了一眼光一,難得的,光一皺起了眉頭。



不走不行了。再拖下去,就算計畫可以成功,我們的八千軍隊也會活活餓死。

光一擔憂的說。



可是守衛那麼森嚴,怎麼走?



今天我去見德川秀伊的時候已經仔細的看過這裏的地形了。光一臉上又露出笑容。

他們大概2個時辰會換一批守衛,而期間總有一段時間是空白的。

按照時間推斷,每天大概午夜的時候會再換一次。



你想趁這個時間差走?剛道。



恩。光一點點頭。我們要趕快行動,好聯繫城裏的內應。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今天嗎?



不,明天。有些事情還要準備準備。光一道。

我要拿回我的刀。而明天的午夜,就是我們離開的最佳時間。





十七



子夜時分,秋楊城的德川府內安靜如常。

兩個人影的出現,打破了這份靜溢。



剛,跟緊點。



嗯……剛有些心不在焉。



你啊,再不小心的話當心跟丟了出不去。

光一笑了笑,握住了剛的手。



光一,不要逃了。剛忽然停下來,甩開光一的手。



光一停下腳步,看著剛。怎麼了?



你和德川合作吧。剛淡淡地說。



剛,你說什麼呢?光一看著剛,卻因為在一片陰影之中,看不清剛臉上的表情。



他的意思是,你們的行動到此為止了,堂本光一大人。

一個聲音傳來,伴隨的,是周圍燃起的無數火把。霎時間,整個黑夜,被一片火光包圍。



德川秀伊。光一笑了笑,緩緩道。你果然沒那麼好騙。



咱們彼此彼此。德川秀伊笑道。如果不是他,我哪能這麼快抓到你的尾巴?



剛?光一愣了愣,卻看到剛緩緩的走向德川秀伊。



剛只是看著光一,銳利的眼神,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我明白了。光一微微一笑。只要你沒事就好。



借你吉言,我沒事了。剛的眼神和聲音無一不透著冷漠。

所以,你可以安心了。安心的等候德川家的發落。



帶他下去。不准給他任何的食物和水。德川下令道。

待過兩日祭神之期到了,我要用堂本家主帥的人頭,來振我軍心,挫其銳氣!



是!





十八



你來了。靠牆坐著,看到站在牢獄外面的剛,光一只是笑笑。

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的。



兩日來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加上牢獄的折磨,光一看起來略顯憔悴。



剛沒有說話,只是轉頭對獄卒道。把門打開。



這……獄卒有些為難。沒有秀伊大人的吩咐……



我有秀伊大人的特許,讓你開你就開。剛道。難道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是……獄卒不再阻攔,開了門。



我說過,光一。剛蹲下身子。太相信我,不是好事。



是嗎?光一依舊是笑。可是我不覺得。



你覺得這樣綁著很舒服是不是?剛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光一身上的繩索。



本來是不舒服,不過你來了覺得好點兒了。手被扎實的捆著,光一挪了挪身體。

這裏的環境,比我想像中要好。



明日午時,你的人頭就會懸掛在秋楊城的城樓上。剛頓了一頓,直視著光一。



回望著剛,光一沉默片刻,點點頭道。我懂。



相識一場,別怪我不提醒你。剛站起來,緩緩道。以後,不要輕易相信人。



以後有機會的話。光一微微一笑。



沒有再說什麼,出了牢房,便聽到一聲輕喚。剛。



剛沒有回頭,淡淡的道。什麼?



在德川秀伊身邊,小心點。光一言語間透著絲絲的關切。



與其擔心我,你還是多擔心下自己吧。一聲冷笑,剛轟的鎖上了牢房,轉身便離開了。



望著剛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裏,光一只是搖著頭,輕輕的笑了。





十九



你去見過堂本光一?德川秀伊輕抿了一口茶,緩緩道。



嗯。剛頭也不抬的一門心思坐在德川家的池子邊,釣魚。



你們說了什麼?德川問道。



我們說了什麼,你的手下沒跟你報告嗎?剛瞟了一眼德川秀伊,目光回到自己的釣竿上。

水面的浮標輕輕的動了幾下,顯然因為說話的原因,驚動了本已上鉤的獵物。



我告訴你,雖然堂本光一在我手上,但不代表我完全的信任你。

德川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剛不語,德川繼續道。

就算沒有你,我一樣抓得到他,所以我勸你別耍什麼花招。



彼此彼此。剛頭也不回,道。

我釣魚一向不喜旁邊有人吵鬧,所以我勸你沒事最好別在我眼前晃。



你什麼態度!旁邊的武士怒不可遏。剛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專注著釣魚。



德川擺手壓住了武士的怒氣。



你比我想像的要難以收服。德川秀伊笑道。

看得出你是個人才,為什麼不一心一意為德川家效力呢?



我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收服。剛道。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我自己。



所以你出賣了堂本光一?德川秀伊依然笑著。

哪怕在石壁上寧可右臂廢了也不願放手丟下你的堂本光一。



不錯。所以……剛淡淡的笑了笑,回頭看著德川秀伊。

如果你想我始終為德川家效力,就請想辦法讓德川家在這亂世裏稱王,不讓任何人擊倒。





二十



銀色的月光灑在德川府別院的池塘裏。一派安靜祥和。

然後一個慌張的身影,打亂了這份寧靜。



大人!



德川秀伊正在與剛對弈,忽見軍師井上衛門急急忙忙沖了進來。

當下皺了皺眉頭。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



井上衛門正要開口,看了看剛,欲言又止。



什麼事,說。德川頭也不抬。思索下一步棋局。



大人。井上衛門這才伏在德川秀伊耳邊,對其耳語半晌。



剛只是微微抬眼,不予理會。



恩,知道了。淡淡的給了井上衛門一個答復,德川秀伊點點頭。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



是。俯身行了個禮,井上又看了一眼剛,這才離開。



一時之間,沉靜氣氛流動於空氣之中。



德川秀伊落下一粒黑子,緩緩道。堂本光一逃了。



恩。剛應了一聲,不語。



只是恩?德川並不抬頭。你不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麼?剛只是低著頭,看著棋局,半晌,落下一粒白子。



別告訴我,和你無關。德川秀伊拿起旁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大人何出此言?剛依舊不疾不徐。



我說什麼你心裏清楚。德川秀伊冷笑一聲。你果然還是捨不得堂本光一嗎?

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我捨不得的東西。剛微微一笑。除了我自己。



可是你卻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走了堂本光一。德川秀伊瞟了一眼剛。

我說過,別在我面前耍花招。背叛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說罷,又落下一粒黑子,頓時整個棋盤大部分都被黑子佔據,圍繞在寥寥數顆白子周圍。



我也說過,是否效力,要看你德川家能否在亂世稱王。剛緩緩道。



那你是承認了?德川秀伊看了一眼被黑子圍繞的白子,道。

可惜啊可惜,雖然堂本光一逃了,但是在這場對弈裏,他和我都是贏家。

只有你,卻是完完全全輸掉了這一局。



棋局未到最後,大人未免言之尚早。剛抬起頭,直視德川。



哦?德川秀伊瞥了一眼剛。難不成你還妄想堂本光一來救你?

笑話,別說他踏不進德川府一步,就算進來,也像這局棋一樣。

只有死路一條!



大人,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逃生方法,叫做。

置之死地。剛笑了笑,落下一粒白子。而後生。



你說什麼?德川皺皺眉,卻見剛落下白子之處是自尋死路之著。

然掠去幾粒白子之後,整個棋局便豁然開朗,白子不死反生,逆此一著,實為精妙。



大人大人!不好了!

德川秀伊怒意漸盛,偏偏侍從慌忙來報。

大人不好了!我們府裏的大牢被人捅了天了!那些關押著的犯人,悉數被他們逃了出去!

現在整個大牢雞飛狗跳……



先不要去管那些囚犯。回頭把他們一個個再抓回來。德川冷靜半晌,道。

當務之急你們應該先去找出那個放了囚犯的主謀。

給我去找,就算把整個秋楊翻個底朝天,也要給我把那堂本光一找到!



是!慌忙之下就要去傳達德川的命令,侍從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轉頭卻見剛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德川秀伊冷笑道。

我倒沒想到,堂本光一竟然會給我耍這種手段。



我也沒想到。剛淺淺的笑了笑。



不是你和他商量好的嗎?德川秀伊走到剛身邊。你還想說自己不信任他?



我的確不相信任何人。剛道。我只是按照對自己有利的形勢在走。



哦?德川秀伊突然抓住剛的肩膀,掐住剛的下巴。

對自己有利的形勢?那現在呢?



剛不語。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德川秀伊。



屋外頓時嘈雜起來。



大人!



我不是說了嗎,暫時不要去管那些囚犯!德川怒道。

你們先給我去把堂本光一揪出來!



不是的。大人。侍從欲言又止,似乎很為難。

大人,我們是找到了堂本光一,但是又被他跑了……



那就繼續去追!



但是……他好像不只一個人……侍從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慌。

他帶著那些人,跑到了我們的倉庫,燒了我們的糧草……



你說什麼?!德川秀伊怒目而視,抓住侍從的衣領。

給我滾!



侍從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德川回頭,抽出了擺放在房間正前的武士刀。

指向剛。



這把刀原本是堂本光一的。德川秀伊嘲諷的說。今天卻要沾上你的血。

我想連堂本光一都沒有想到自己喜歡的人竟然要做這把刀下的亡魂吧。

等我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他!



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德川秀伊。



我本不想殺你。可是你令我太失望。德川冷冷道。

對我沒用甚至是會威脅到我的東西,即使再怎麼優秀,也必除之。

我看你怎麼死而後生!



說罷,便揮刀向剛砍去。然而。



砰的一聲,刀哐當落地,德川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剛手中拿著槍,面無表情。



走到德川身邊,見德川渾身痙攣,憤怒的看著自己。

剛笑了笑,低下身,在德川的耳邊道。



秀伊大人,你犯了三個致命的錯誤。

第一,你抓到敵人沒有立刻處決。

第二,你妄想同並不瞭解的人合作並收為己用。

第三,世界上有一種武器,叫做槍,比起刀,要快得多。



抬頭,見德川秀伊兩眼圓睜,又說不出話,剛又笑著搖搖頭。



還有一點要提醒你,就算讓你活著,你也坐不到德川家主人的位子。

所以,你可以安息了。



抿著嘴唇,嘴角上揚起好看的弧度。

又是幾聲槍響。

終於,那具曾經征戰沙場無數的軀體,便死一般沉寂。



剛抬頭,望著和室外被熊熊火光侵染的深紅天幕。

原本銀白的月光此刻卻也妖豔如血色。





二十一



剛剛離開和室,便聽見有人驚呼。看來已經有人發現德川秀伊死在了房間裏。

趁著人聲混雜,剛逃出了德川府。半路遇到兩個德川家的武士,剛一併解決了他們。



大街上一片混亂。德川家的侍從們一個個提著水桶沖出去救火。。

安靜的秋楊城這個時候變得相當的嘈雜。白天和善的人們到了夜間也變得相當的粗暴。



待轉過幾個路口,卻發現街上到處晃著的是德川家的侍衛以及武士。

一兩個人尚可對付,但是人多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槍,想起自己的包還放在堂本軍營的本陣之中。剛皺了皺眉,

幸好,出來的時候連著光一的刀一起帶了出來……



現在不能有事,如果有事,所有的一切就會前功盡棄。



這樣想著的剛,躲回暗處的小巷,摸索著牆壁,每一步都行的小心翼翼。

走到一個拐角的時候,剛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沒什麼危險。便移著步子轉過了拐角。



誰知身子一轉過去,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雙手從後面伸出來將剛整個人抱住。

剛扭住固定在自己胸前的手腕,正要拿槍卻發現槍已經不在自己手上了。

轉而就想將那人狠狠地摔了出去,誰知那人一個反手竟然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發出的力道難以收回,本來想摔人出去誰知自己竟直愣愣的跟著跌倒,摔在了那人的懷裏。




剛想掙脫,黑暗之中卻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

正想該如何應對,忽然意識到除了死去的德川秀伊以外,在這個時代,他也只對某人說過,槍,可以殺人。

剛沉默半晌。隨即冷冷道。如果你再不放手我隨時可以用這東西在你頭上開幾個洞。



那人卻呵呵一笑,把槍放在了剛的手中。然而卻沒有鬆開懷抱的跡象。



剛剛到德川府去找你,發現德川秀伊已經死了。

背後的男人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緊接著便是感覺到男人的額頭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沒事就好……



恩,我沒事。剛緩緩道。你的計畫很成功。



恩。身後的人只是隨意的答應了一聲。



沉默半晌,剛道。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駐軍已經守在了城門外,只要城門一開,秋楊必是堂本家所有。



恩。剛點點頭。對了,你的刀……



現在不要關心那個……幫我拿著就好……



那我應該關心什麼?光一大人。剛笑了笑。



你知道麼……光一輕輕的說。

在德川家大牢裏看見你的時候,我忽然有種……可能再也看不到你的感覺……



你怕我真的把你賣了?剛笑著準備回頭,卻發現光一把自己抱的好緊。



不要動。就一下……背後傳來的是光一低沉的聲音。

賣了就賣了。那個時候我很後悔為什麼會想出這種餿主意丟下你一個人在他身邊……

我怕德川秀伊察覺端倪,我怕你出事……



事實證明這個主意挺好用。剛道。德川秀伊再怎麼狡猾也想不到你會使連環計。



恩……光一並沒有答話,只是輕輕的喘著氣。



你怎麼了?覺得身後的人有些異樣,剛問道。



其實……光一笑了笑。我受傷了……

話音剛落,剛覺得擁著自己的那雙手,力道陡然一陣鬆懈,然後變感覺緊貼著自己背後的身體向後倒了下去。



下意識的轉身扶住倒下去的人,剛從後面拖住了光一。

只見光一胸口上,一道長長的血痕,透過被劃破的衣服,隱約可以看見裏面腥紅的傷口

黑紅的血漬未幹,很明顯是才受傷不久。



你沒事吧。剛皺了皺眉頭。



懷中臉色蒼白的人,艱難的睜開眼睛,笑了笑。

本來很疼的,看到你沒事,覺得……還好了……

說完這句話,光一整個人便昏死過去,



剛搖搖頭,看了看不遠處,人聲鼎沸。

大鼓的響聲震破天際,顯然秋楊城的大門已是大開。

血月的映照之下,堂本家的軍隊一鼓作氣沖了進來。



時值近畿十七年七月二十一日。

德川軍兵糧被焚,主帥被刺。

堂本軍攻入秋楊,大敗人心渙散的德川軍。



至此,堂本家與德川家終呈對陣之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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